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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以魂體的樣子陪在他身邊，他認真的背著道歉信，期待又帶著幾分緊張的樣子讓我很是心疼。在往後的日子裏，你是否也是這樣，一個人咽下了所有的痛，面上卻依舊笑得傻氣。
我從背後抱住他。阿煜，你真是個死小孩。
我發誓，以後無盡的歲月裏，我都會陪在你身邊，喜樂災禍我都會與你一起面對。我會讓你，回到最初的模樣。
之後的事仍舊泛著無盡的狗血。暗羅衛將我救回來時我已去了大半條命。阿煜找了很多人，好不容易才把我從鬼門關拉了回來。然而，命運又一次給我們開起了玩笑。
我成了一個……正經的腦殘。
“這到底是怎麽回事？”阿煜看著不斷往墻角縮的少女，將大夫拖到門外問道。
“王……王爺。”大夫在阿煜隱怒的目光下微微發抖，“這位姑娘當時已經傷了神智，筋脈盡廢，能活過來已是……已是萬幸了啊！”
阿煜冷冷地看著仍在推卸責任的大夫，不發一言。
“一點希望都沒有麽？”他喃喃的說著，像是問大夫，又像是說給自己聽。
“老朽已經盡力。”回答他的，只有這空洞的一句話。
“我知道了，滾吧。”阿煜揮了揮手，毫無尊重醫者的品性，命人將大夫拖了下去。
之後他有找了不少人給我看病。我的身份不好張揚，故而他每次都是讓暗羅衛將大夫綁到了別院。我看著那些大夫抖著手給“我”把脈的樣子，控制不住地笑出了聲。
可他們都沒能治好我。
不知為何，我當時尤為害怕阿煜，他一靠近我便會躲在離他最遠的地方。他每次過來的時候都帶著最溫暖的笑，站在門外時眼睛卻紅的嚇人。
我不忍再看下去，甚至希望自己早點去死。
終於，阿煜放棄了。他不忍心看到我被人抓住而發瘋尖叫的樣子，趕走了所有大夫。
他在門外坐了一天。灰蒙蒙的天上下著瓢潑的雨。我猛然想起，當年初遇的時候，也是下著這樣的大雨。
他打開門，平靜的眸子裏看不出一絲情緒。他朝仍在發抖的我伸出手：“重新認識下吧。我叫司徒煜，是你的夫君。”
以我當時的智商，並不知道夫君是個什麽東西。
我只知道，先前那個很少見到的男人就這樣蠻不講理的闖入了我的生命。他逼著我習慣他的一切，他的擁抱，他的親吻。
他絕不放手，哪怕被我咬得遍體鱗傷。
半年後。
“我得走了。”阿煜吻去我眼角殘留的淚水，幫我掖了掖被子。
“怎麽，舍不得我？還想再來一次？”阿煜看著抓住他衣袖的那只手，笑得無比惡劣。
我趕忙將手縮回去，小動物般警惕地看著他。
被子外，少女裸露的肌膚上還殘留著未消散的紅痕，看著很是可憐。
“怕什麽怕！騙你的！”阿煜揉了揉我的腦袋，“大魔王馬上就滾蛋了，高不高興？”
我生氣地躲開他的手，像往常一樣縮在墻角。
大魔王的眼裏暗淡了幾分，瞬間又將情緒隱去。他湊過來，登徒子般吻上我的唇。末了，他放開我，毫不留戀地向外離開。
我看他越走越遠，不知怎的突然有些著急，回想著他以前的說話的樣子，試著說：“什麽……回……還……回……”
大魔王停下了腳步，身體似有些發抖。
他轉頭看著我，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溫柔。他聲音很輕，說出的話卻像是承諾：“最多兩個月，我一定會回來。以後，我會一直陪著你。”
“再也不會丟下你了。”
“王爺，您這又是何苦。”石楠牽著馬，不住地嘆氣。
阿煜難得有些不耐煩，一個暴栗敲在他頭上：“有些時候堅持未必是件好事。你從半年前就開始勸我，念叨到現在也沒讓我改了主意。但凡有腦子就該放棄了。”阿煜摸著下巴，做沈思狀，“或許我可以理解為，你想把我煩死後取而代之？”
“王爺！”老實的漢子再次破功。
“我意已決。”阿煜看他的眼神充滿同情，“你這種從小跟我到大的人，也只能支持了。”
“以前……您明明離皇位那麽近。”石楠還心有不甘。
“可它會傷害小月啊。”阿煜望著天邊的月亮，悠悠道：“只要司徒煜還活著，身邊便少不了陰謀算計。這種吃人的地方，早晚還是會害了小月。”
“她是我生命裏唯一的光，我不能再讓她蒙塵。”
阿煜真的為我放棄了很多。邊境戰亂，他在如日中天的時候請戰。戰場兇險，群臣力阻，獻王分毫不懼。世人皆讚他鐵血男人，可他卻只想死在那裏。
或者說，讓司徒煜死在那裏。
可他終究未能如願。這一切就像可悲的宿命，上天已布好了既定的軌跡，眾生皆如線上的木偶。即使不願，卻還是敵不過天命。
開戰前夕，謅凱闖了軍營，頂著眾將士的刀刃遞給了阿煜一件大禮。
他硬插|在我頭上，逼我時時帶著的，那根簪花。
“這偌大的京城，權力更疊到比這戲文還要唬人！”茶肆裏，老漢的聲音大得震天。
“可不是！本以為獻王功勳卓著，沒成想竟是個通敵叛國的陰險小人，白白連累譽王下了半年冤獄。”旁邊的讀書人啐了一口。
“聽聞聖上震怒，要將獻王斬首呢！”八卦的聲音一聲蓋過一聲。
“真的？什麽時候？屆時一起去看啊！”眾人很是激動。
我看著樓下吵鬧的人群，眼裏全是茫然。
“什麽……時……讓……見……夫……夫君？”我看著眼前的男人，小心翼翼地問。
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麽錯，他那日突然就帶著一群人闖進了我家。他把其他人都殺了，強行把我帶到了這裏，我好害怕。
那個嚷嚷著說是我夫君的大魔王在哪啊？他不要我了嗎？
“你的夫君就是我。”他寵溺地揉我的頭，“我一直在這裏。”
“不……”我想糾正他，他說的不對，我的夫君是大魔王。
“你是我的妻！一直都是！”他突然抓住我，狀若癲狂。
“哦……”我怯怯地看著他，身上止不住地發抖，淚水在眼眶裏打轉。
“算了，慢慢來。”他放開我，無奈的笑了笑。
我不敢動，就這樣盯著他。
“這段時間泰州水患，我明日得出發去撥款振災。”他對我說，“要過很久才能陪你了，今天想玩什麽？”
“就……呆……這？”我試探著問。
“好。”他失笑，“你想要什麽我都依你。別這麽怕我。”
我點了點頭。
你說謊。我想見大魔王，可你不準。
照大魔王的說法，這種說話前後矛盾的人腦子都不大清醒，很大可能是個神經病，我能躲多遠就得躲多遠，實在躲不過就只能先順著他，趁他沒防備的時候再跑。我猛然想起，大魔王以前給我看過一本神經病圖鑒，上面的每張臉都是這個人。
看來他病得不輕，都被當成典型案例了。我心中泛起一陣同情。
神經病把我關在了他家裏。
他留了兩個姐姐陪我玩。她們隨時都跟著我，臉上笑得很假，就像戲臺上的假面。
我有些想大魔王了。雖然他經常欺負我，可他不會這樣。
他會很溫柔地給我念話本，給我彈很好聽的琴，他會背著我走很遠的路，只為了陪我看山上的梅花。
我得逃出去。
那天，依舊是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一天。
我沈默地扒著飯，那兩個姐姐沈默地立在兩邊。
然後，房裏走進來了另一個漂亮姐姐。
她一身貴氣，神情很是高傲。可我腦子裏總是有個念頭。
她的神經不太正常。
她朝我伸出手，說要帶我去找阿煜。
我想告訴她，我不想找阿煜，我要大魔王。
但我應該不能說。
因為，她把那兩個上前阻攔的姐姐……都殺了。
我懷疑她把我當成了小三。
她一定是神經病的大老婆。她看我的眼神總是帶著嘲諷。一路上，除了那兩個被殺姐姐，沒人敢攔她。
這種場景很像那種原配小三宅鬥的話本。可我只是一個被誤傷的群眾。
我憂傷地望著天，這回可真是倒黴。
我很納悶。
按著話本的劇情，她此時應該火速將我從一棟宅子轉移到另一棟宅子，把我扔在神經病面前哭哭啼啼。可她並沒有。
她把我帶到了街上。
我見到了大魔王。
可大魔王為什麽被綁著？周圍那些人為什麽要朝他扔東西？
我不解。一直欺負我的大魔王終於被人欺負了，我為什麽高興不起來？
我看著周圍那些人，他們一張張臉上全是嫉惡如仇的表情，就像大魔王做了天大的壞事。
我突然就起了殺心。
我想沖過去把欺負大魔王的人都趕走。可我做不到。
我的腦子像裂開一般的疼。
汗水一滴滴掉在地上，我痛得蹲下去，死命地捂著腦袋。
旁邊那個女人還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麽。
“你還不敢看麽！你給我好好看著！”她強行把我拉起來，聲音愈發尖利：“就是你，就是你把他害成了這樣！我要你看著他去死！”
她突然又哭起來，喃喃地重覆著：“我要你看著他去死……”
“曲渙柔，”我忍著腦子裏不斷傳來的劇痛，冷笑著擰斷了她的脖子：“我有沒有說過，老子忍你很久了！”
“百會，上星，天突，中膻，啞門……”每點一處，都是撕心裂肺的劇痛。
我推開人群，一步步走到阿煜面前。逆行筋脈的感覺真不好受。
人群裏有人認出了我，大聲喊著逆犯。阿煜呆楞地看著我，突然反應過來，吼著讓我快滾。
我無奈的笑了笑。如今這一臉血汙，一定不怎麽好看。
我走到阿煜面前，用內力直接震碎了他身上的鎖鏈。我抱著他的脖子，很是兇狠地吻著他的唇。
末了，我舔了舔嘴角：“司徒煜，你欠我這麽多，下輩子可得好好還。”
他呆住，漂亮的眼睛裏似有星辰浮動。他茫然地看著我，就像個無措地孩子。
手持重弩的兵將不斷聚攏，他反應過來，拼死想護我離開。
可是不行啊，我壞笑著捏他的臉。我想讓你活著。
羽箭破空的聲音越來越近，我在他錯愕的目光下點了他的穴道，像往常一般沖他甜甜地笑著：“司徒煜，下輩子，你得給我做一萬張燒餅。”
那天的事被茶樓整整討論了一個月。後來，我甚至被傳成了三頭六臂的魔神。可那些說書的還是沒打算放過我，越說越玄乎。
阿煜還是受了很重的傷。可我沒時間心疼，把他交給石楠後就帶著具易容的屍體沖出了城門。
死得輕於鴻毛。
那天下著雨，我跟著阿煜看到了自己的屍體。
好醜！作為一個自戀的神仙，我不忍心再看第二眼。
阿煜輕柔的將“我”抱在懷裏，生怕一不小心屍體便會散架似的。
他走在路上，突然頓了頓，之後又沒事人似的繼續走著。
我看到他喉結微動，咽下了一大口血。
阿煜是個死小孩，一個打碎牙齒也要和血吞的死小孩。這樣孤傲的一個人，有朝一日也會在人前這般絕望。
他拉著“我”的手，與“我”一同迎接著火焰。
石楠沖過來拉他，他卻置若罔聞，反而朝前走了幾步。他什麽都管了，只想陪著我。哪怕代價是他的命。
我看到更多的人向他向他撲過來。
他不為所動，依舊任性地抱著我的屍體。
卻突然像是被人推了一把的往後倒去。
阿煜被石楠扶起來，漂亮的眼睛全是錯愕和不可置信。
他甩開石楠，發瘋似的在火堆裏翻找著什麽。
卻什麽也沒有找到。
他聽到了我以魂魄之力喊出的那句放手。
“你也不要我了麽？”他任憑石楠將他按住，兩眼空洞地看著面前的火堆。像個失去一切的孩子。
從此，少年的世界只剩下了黑。
我不忍再看，手上快速地結著印。
他的生魂，終於在這時出現了！
我拉扯著他的生魂，施法離開了幻境。凝聚的魂魄與他的身體相融後，我趴在他身邊，連日裏繃緊的神經終於松了下來。
那個凡人早沒了蹤跡。只留下了一個黑色的錦盒，說是要抵份子錢……
我用神識掃過，裏面只是個平常的死物，外面卻加了重重的陣法，沒個幾年光景根本打不開。
“算了。”我不再糾結，將它放在了一邊。
我看著阿煜，唇角不自覺上翹了幾分。
我已經擁有了整個世界。
“他醒過來了麽？”昏暗的大殿內，王座上的男人向下方問道。
“司衡的神魂已經歸位。”下方跪著那人同樣一身的紅衣，他望向王座，上面的男人身體已然開始結冰。他閉了閉眼，神情終是有些不忍，“父親，您何苦要獨自承受這些……”
“不然呢？你陪我一起？”男人重新恢覆了無賴的樣子，扳下身上的冰晶砸在那人頭上，“來啊！我沒意見！”
“父親……”下首的人顯然已經習慣了他間歇性的發瘋，淡定的抹了把頭上的冰渣子，嘆氣道：“至少該讓帝君知道……”
“我覺得讓老三繼位也不錯。”男人自言自語道：“聽話，懂事，最主要是不嘮叨……”
“您這種脾氣還是少些人知道的好。”下首那人實在勸不過，只得退了下去。封閉石門時，他說：“對外會宣稱您閉關。十萬年後，若您能醒過來……”
“我就是等著享福的老父親！”男人繼續朝他丟著冰晶，不管不顧地破口大罵：“你個兔崽子別想再把包袱丟給我！”
符生沒躲，任憑冰晶砸在身上。他在封閉的石門外站了很久，明知裏面的人已經聽不到，卻還是苦笑著說：“您別什麽都跟帝君學，我們……是鳳凰啊。”
當年曦瑤歷劫時恰逢恓惶兵變，他分身乏術，只將影子做成了傀儡，時刻陪在她身邊。卻未想到，影子有了自己的意志。
影子附身了相府的公子，裝成逃難的樣子來到曦瑤身邊。他發誓，再也不會讓心愛的姑娘傷心流淚。
但他終究只是個影子，與凡人魂魄相融後逐漸忘了之前的記憶。他只記得，那是他終其一生都要護著的姑娘。
可他還是沒能保護好她。
後來魔界叛亂，司徒顯為了一己私利，竟引了魔兵為禍人間。他去阻攔，卻被發瘋的人一劍刺穿了心臟。
他死了，又變回了暮晨。陰陽鏡裏，他撫摸著姑娘的眉眼，就像看失而覆得的寶貝。
滄海桑田，現今世上已無人知道，鳳凰有魔族的血統。
他以自己的生魂為祭，召回了他最恨男人的魂魄。為了不讓他的姑娘愧疚，他布了一場大局，又變回了謅凱。
他的姑娘，就該無憂無慮地活著。
那個錦盒裏，靜靜地躺著當年那根沒送出去的尾羽。
那是他最後的自私。
“真想再見見你啊。”暮晨看著蔓延而上的冰晶，無奈的閉上了眼睛。
每只鳳凰出生起都會帶著一根漂亮的尾羽，它被精心養護，只等著三千歲時送給最愛的姑娘。
一生，只送一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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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以魂體的樣子陪在他身邊，他認真的背著道歉信，期待又帶著幾分緊張的樣子讓我很是心疼。在往後的日子裏，你是否也是這樣，一個人咽下了所有的痛，面上卻依舊笑得傻氣。
我從背後抱住他。阿煜，你真是個死小孩。
我發誓，以後無盡的歲月裏，我都會陪在你身邊，喜樂災禍我都會與你一起面對。我會讓你，回到最初的模樣。
之後的事仍舊泛著無盡的狗血。暗羅衛將我救回來時我已去了大半條命。阿煜找了很多人，好不容易才把我從鬼門關拉了回來。然而，命運又一次給我們開起了玩笑。
我成了一個……正經的腦殘。
“這到底是怎麽回事？”阿煜看著不斷往墻角縮的少女，將大夫拖到門外問道。
“王……王爺。”大夫在阿煜隱怒的目光下微微發抖，“這位姑娘當時已經傷了神智，筋脈盡廢，能活過來已是……已是萬幸了啊！”
阿煜冷冷地看著仍在推卸責任的大夫，不發一言。
“一點希望都沒有麽？”他喃喃的說著，像是問大夫，又像是說給自己聽。
“老朽已經盡力。”回答他的，只有這空洞的一句話。
“我知道了，滾吧。”阿煜揮了揮手，毫無尊重醫者的品性，命人將大夫拖了下去。
之後他有找了不少人給我看病。我的身份不好張揚，故而他每次都是讓暗羅衛將大夫綁到了別院。我看著那些大夫抖著手給“我”把脈的樣子，控制不住地笑出了聲。
可他們都沒能治好我。
不知為何，我當時尤為害怕阿煜，他一靠近我便會躲在離他最遠的地方。他每次過來的時候都帶著最溫暖的笑，站在門外時眼睛卻紅的嚇人。
我不忍再看下去，甚至希望自己早點去死。
終於，阿煜放棄了。他不忍心看到我被人抓住而發瘋尖叫的樣子，趕走了所有大夫。
他在門外坐了一天。灰蒙蒙的天上下著瓢潑的雨。我猛然想起，當年初遇的時候，也是下著這樣的大雨。
他打開門，平靜的眸子裏看不出一絲情緒。他朝仍在發抖的我伸出手：“重新認識下吧。我叫司徒煜，是你的夫君。”
以我當時的智商，並不知道夫君是個什麽東西。
我只知道，先前那個很少見到的男人就這樣蠻不講理的闖入了我的生命。他逼著我習慣他的一切，他的擁抱，他的親吻。
他絕不放手，哪怕被我咬得遍體鱗傷。
半年後。
“我得走了。”阿煜吻去我眼角殘留的淚水，幫我掖了掖被子。
“怎麽，舍不得我？還想再來一次？”阿煜看著抓住他衣袖的那只手，笑得無比惡劣。
我趕忙將手縮回去，小動物般警惕地看著他。
被子外，少女裸露的肌膚上還殘留著未消散的紅痕，看著很是可憐。
“怕什麽怕！騙你的！”阿煜揉了揉我的腦袋，“大魔王馬上就滾蛋了，高不高興？”
我生氣地躲開他的手，像往常一樣縮在墻角。
大魔王的眼裏暗淡了幾分，瞬間又將情緒隱去。他湊過來，登徒子般吻上我的唇。末了，他放開我，毫不留戀地向外離開。
我看他越走越遠，不知怎的突然有些著急，回想著他以前的說話的樣子，試著說：“什麽……回……還……回……”
大魔王停下了腳步，身體似有些發抖。
他轉頭看著我，臉上是我從未見過的溫柔。他聲音很輕，說出的話卻像是承諾：“最多兩個月，我一定會回來。以後，我會一直陪著你。”
“再也不會丟下你了。”
“王爺，您這又是何苦。”石楠牽著馬，不住地嘆氣。
阿煜難得有些不耐煩，一個暴栗敲在他頭上：“有些時候堅持未必是件好事。你從半年前就開始勸我，念叨到現在也沒讓我改了主意。但凡有腦子就該放棄了。”阿煜摸著下巴，做沈思狀，“或許我可以理解為，你想把我煩死後取而代之？”
“王爺！”老實的漢子再次破功。
“我意已決。”阿煜看他的眼神充滿同情，“你這種從小跟我到大的人，也只能支持了。”
“以前……您明明離皇位那麽近。”石楠還心有不甘。
“可它會傷害小月啊。”阿煜望著天邊的月亮，悠悠道：“只要司徒煜還活著，身邊便少不了陰謀算計。這種吃人的地方，早晚還是會害了小月。”
“她是我生命裏唯一的光，我不能再讓她蒙塵。”
阿煜真的為我放棄了很多。邊境戰亂，他在如日中天的時候請戰。戰場兇險，群臣力阻，獻王分毫不懼。世人皆讚他鐵血男人，可他卻只想死在那裏。
或者說，讓司徒煜死在那裏。
可他終究未能如願。這一切就像可悲的宿命，上天已布好了既定的軌跡，眾生皆如線上的木偶。即使不願，卻還是敵不過天命。
開戰前夕，謅凱闖了軍營，頂著眾將士的刀刃遞給了阿煜一件大禮。
他硬插|在我頭上，逼我時時帶著的，那根簪花。
“這偌大的京城，權力更疊到比這戲文還要唬人！”茶肆裏，老漢的聲音大得震天。
“可不是！本以為獻王功勳卓著，沒成想竟是個通敵叛國的陰險小人，白白連累譽王下了半年冤獄。”旁邊的讀書人啐了一口。
“聽聞聖上震怒，要將獻王斬首呢！”八卦的聲音一聲蓋過一聲。
“真的？什麽時候？屆時一起去看啊！”眾人很是激動。
我看著樓下吵鬧的人群，眼裏全是茫然。
“什麽……時……讓……見……夫……夫君？”我看著眼前的男人，小心翼翼地問。
我不知道自己犯了什麽錯，他那日突然就帶著一群人闖進了我家。他把其他人都殺了，強行把我帶到了這裏，我好害怕。
那個嚷嚷著說是我夫君的大魔王在哪啊？他不要我了嗎？
“你的夫君就是我。”他寵溺地揉我的頭，“我一直在這裏。”
“不……”我想糾正他，他說的不對，我的夫君是大魔王。
“你是我的妻！一直都是！”他突然抓住我，狀若癲狂。
“哦……”我怯怯地看著他，身上止不住地發抖，淚水在眼眶裏打轉。
“算了，慢慢來。”他放開我，無奈的笑了笑。
我不敢動，就這樣盯著他。
“這段時間泰州水患，我明日得出發去撥款振災。”他對我說，“要過很久才能陪你了，今天想玩什麽？”
“就……呆……這？”我試探著問。
“好。”他失笑，“你想要什麽我都依你。別這麽怕我。”
我點了點頭。
你說謊。我想見大魔王，可你不準。
照大魔王的說法，這種說話前後矛盾的人腦子都不大清醒，很大可能是個神經病，我能躲多遠就得躲多遠，實在躲不過就只能先順著他，趁他沒防備的時候再跑。我猛然想起，大魔王以前給我看過一本神經病圖鑒，上面的每張臉都是這個人。
看來他病得不輕，都被當成典型案例了。我心中泛起一陣同情。
神經病把我關在了他家裏。
他留了兩個姐姐陪我玩。她們隨時都跟著我，臉上笑得很假，就像戲臺上的假面。
我有些想大魔王了。雖然他經常欺負我，可他不會這樣。
他會很溫柔地給我念話本，給我彈很好聽的琴，他會背著我走很遠的路，只為了陪我看山上的梅花。
我得逃出去。
那天，依舊是平淡得不能再平淡的一天。
我沈默地扒著飯，那兩個姐姐沈默地立在兩邊。
然後，房裏走進來了另一個漂亮姐姐。
她一身貴氣，神情很是高傲。可我腦子裏總是有個念頭。
她的神經不太正常。
她朝我伸出手，說要帶我去找阿煜。
我想告訴她，我不想找阿煜，我要大魔王。
但我應該不能說。
因為，她把那兩個上前阻攔的姐姐……都殺了。
我懷疑她把我當成了小三。
她一定是神經病的大老婆。她看我的眼神總是帶著嘲諷。一路上，除了那兩個被殺姐姐，沒人敢攔她。
這種場景很像那種原配小三宅鬥的話本。可我只是一個被誤傷的群眾。
我憂傷地望著天，這回可真是倒黴。
我很納悶。
按著話本的劇情，她此時應該火速將我從一棟宅子轉移到另一棟宅子，把我扔在神經病面前哭哭啼啼。可她並沒有。
她把我帶到了街上。
我見到了大魔王。
可大魔王為什麽被綁著？周圍那些人為什麽要朝他扔東西？
我不解。一直欺負我的大魔王終於被人欺負了，我為什麽高興不起來？
我看著周圍那些人，他們一張張臉上全是嫉惡如仇的表情，就像大魔王做了天大的壞事。
我突然就起了殺心。
我想沖過去把欺負大魔王的人都趕走。可我做不到。
我的腦子像裂開一般的疼。
汗水一滴滴掉在地上，我痛得蹲下去，死命地捂著腦袋。
旁邊那個女人還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麽。
“你還不敢看麽！你給我好好看著！”她強行把我拉起來，聲音愈發尖利：“就是你，就是你把他害成了這樣！我要你看著他去死！”
她突然又哭起來，喃喃地重覆著：“我要你看著他去死……”
“曲渙柔，”我忍著腦子裏不斷傳來的劇痛，冷笑著擰斷了她的脖子：“我有沒有說過，老子忍你很久了！”
“百會，上星，天突，中膻，啞門……”每點一處，都是撕心裂肺的劇痛。
我推開人群，一步步走到阿煜面前。逆行筋脈的感覺真不好受。
人群裏有人認出了我，大聲喊著逆犯。阿煜呆楞地看著我，突然反應過來，吼著讓我快滾。
我無奈的笑了笑。如今這一臉血汙，一定不怎麽好看。
我走到阿煜面前，用內力直接震碎了他身上的鎖鏈。我抱著他的脖子，很是兇狠地吻著他的唇。
末了，我舔了舔嘴角：“司徒煜，你欠我這麽多，下輩子可得好好還。”
他呆住，漂亮的眼睛裏似有星辰浮動。他茫然地看著我，就像個無措地孩子。
手持重弩的兵將不斷聚攏，他反應過來，拼死想護我離開。
可是不行啊，我壞笑著捏他的臉。我想讓你活著。
羽箭破空的聲音越來越近，我在他錯愕的目光下點了他的穴道，像往常一般沖他甜甜地笑著：“司徒煜，下輩子，你得給我做一萬張燒餅。”
那天的事被茶樓整整討論了一個月。後來，我甚至被傳成了三頭六臂的魔神。可那些說書的還是沒打算放過我，越說越玄乎。
阿煜還是受了很重的傷。可我沒時間心疼，把他交給石楠後就帶著具易容的屍體沖出了城門。
死得輕於鴻毛。
那天下著雨，我跟著阿煜看到了自己的屍體。
好醜！作為一個自戀的神仙，我不忍心再看第二眼。
阿煜輕柔的將“我”抱在懷裏，生怕一不小心屍體便會散架似的。
他走在路上，突然頓了頓，之後又沒事人似的繼續走著。
我看到他喉結微動，咽下了一大口血。
阿煜是個死小孩，一個打碎牙齒也要和血吞的死小孩。這樣孤傲的一個人，有朝一日也會在人前這般絕望。
他拉著“我”的手，與“我”一同迎接著火焰。
石楠沖過來拉他，他卻置若罔聞，反而朝前走了幾步。他什麽都管了，只想陪著我。哪怕代價是他的命。
我看到更多的人向他向他撲過來。
他不為所動，依舊任性地抱著我的屍體。
卻突然像是被人推了一把的往後倒去。
阿煜被石楠扶起來，漂亮的眼睛全是錯愕和不可置信。
他甩開石楠，發瘋似的在火堆裏翻找著什麽。
卻什麽也沒有找到。
他聽到了我以魂魄之力喊出的那句放手。
“你也不要我了麽？”他任憑石楠將他按住，兩眼空洞地看著面前的火堆。像個失去一切的孩子。
從此，少年的世界只剩下了黑。
我不忍再看，手上快速地結著印。
他的生魂，終於在這時出現了！
我拉扯著他的生魂，施法離開了幻境。凝聚的魂魄與他的身體相融後，我趴在他身邊，連日裏繃緊的神經終於松了下來。
那個凡人早沒了蹤跡。只留下了一個黑色的錦盒，說是要抵份子錢……
我用神識掃過，裏面只是個平常的死物，外面卻加了重重的陣法，沒個幾年光景根本打不開。
“算了。”我不再糾結，將它放在了一邊。
我看著阿煜，唇角不自覺上翹了幾分。
我已經擁有了整個世界。
“他醒過來了麽？”昏暗的大殿內，王座上的男人向下方問道。
“司衡的神魂已經歸位。”下方跪著那人同樣一身的紅衣，他望向王座，上面的男人身體已然開始結冰。他閉了閉眼，神情終是有些不忍，“父親，您何苦要獨自承受這些……”
“不然呢？你陪我一起？”男人重新恢覆了無賴的樣子，扳下身上的冰晶砸在那人頭上，“來啊！我沒意見！”
“父親……”下首的人顯然已經習慣了他間歇性的發瘋，淡定的抹了把頭上的冰渣子，嘆氣道：“至少該讓帝君知道……”
“我覺得讓老三繼位也不錯。”男人自言自語道：“聽話，懂事，最主要是不嘮叨……”
“您這種脾氣還是少些人知道的好。”下首那人實在勸不過，只得退了下去。封閉石門時，他說：“對外會宣稱您閉關。十萬年後，若您能醒過來……”
“我就是等著享福的老父親！”男人繼續朝他丟著冰晶，不管不顧地破口大罵：“你個兔崽子別想再把包袱丟給我！”
符生沒躲，任憑冰晶砸在身上。他在封閉的石門外站了很久，明知裏面的人已經聽不到，卻還是苦笑著說：“您別什麽都跟帝君學，我們……是鳳凰啊。”
當年曦瑤歷劫時恰逢恓惶兵變，他分身乏術，只將影子做成了傀儡，時刻陪在她身邊。卻未想到，影子有了自己的意志。
影子附身了相府的公子，裝成逃難的樣子來到曦瑤身邊。他發誓，再也不會讓心愛的姑娘傷心流淚。
但他終究只是個影子，與凡人魂魄相融後逐漸忘了之前的記憶。他只記得，那是他終其一生都要護著的姑娘。
可他還是沒能保護好她。
後來魔界叛亂，司徒顯為了一己私利，竟引了魔兵為禍人間。他去阻攔，卻被發瘋的人一劍刺穿了心臟。
他死了，又變回了暮晨。陰陽鏡裏，他撫摸著姑娘的眉眼，就像看失而覆得的寶貝。
滄海桑田，現今世上已無人知道，鳳凰有魔族的血統。
他以自己的生魂為祭，召回了他最恨男人的魂魄。為了不讓他的姑娘愧疚，他布了一場大局，又變回了謅凱。
他的姑娘，就該無憂無慮地活著。
那個錦盒裏，靜靜地躺著當年那根沒送出去的尾羽。
那是他最後的自私。
“真想再見見你啊。”暮晨看著蔓延而上的冰晶，無奈的閉上了眼睛。
每只鳳凰出生起都會帶著一根漂亮的尾羽，它被精心養護，只等著三千歲時送給最愛的姑娘。
一生，只送一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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